又不仅仅含有歉意。
林明启怔住,唇颤了颤,“为什么突然道歉?”
他心如浮木,在海上无边际飘荡,在即将靠岸之际,海面上却又突然掀起波浪。
蓦然听见周树言的道歉,他心里发紧。
“六年前,是我舅舅去找了你,是么。”周树言缓缓抬头,尽量把声音放平,但还是能听见他嗓子因为发紧而出现的颤音。
林明启没想到他提的是这个,发紧的心脏渐渐舒缓,却又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抓住,这次是因为看见周树言难过而难以呼吸。
而他的问题,林明启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
“你该恨我的……”一滴泪落到地面,周树言眼里一片红,他却不敢抬眼看林明启,只半垂着眼,泪一滴又一滴打落在地,“因为我,你被迫退了学,只能回到老家,你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……”
凭什么,凭什么要让林明启来承受这一切。
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。
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。
“不是的,”林明启眼皮上弯起一道弧度,拧起的眉心透着难以言喻的心疼,“不是……”
他伸手去摸周树言的脸,人也离开沙发,和周树言一样,跪坐在地面上,“这些不怪你,”他嘴角泛起苦笑,“就算没有你舅舅,我那个爹,也不会让我好过……这不怪你……”
要怪也只能怪他不够幸运。
他直起身子,越过去环住周树言,周树言的脸刚好埋在他脖颈间,“你知道么,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不够幸运的人,甚至是身带霉运的人。但是自从遇见你之后,我才感觉我身上的霉运渐渐消散,我好像幸运起来了,我从你身上借到了运气……”
林明启轻轻眨了眨眼,泪珠顺滑地从他眼眶中而出,“一切都过去了,我们现在在一起就够了,我们还有一辈子。”
林明启感受到自己脖颈间的温热,然后感受到对方的胳膊环在自己腰间,以一种极其依赖的姿势。
良久。
林明启一早醒来头晕脑胀的。
昨天晚上他们俩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。他喝了酒,情绪被放大无数倍就不说,还脆弱得跟什么似的,说句话就要掉眼泪。
他坐在床上拍了拍脑门,莫名觉得羞耻。
他觉得自己真变成林黛玉了。
古话说七尺男儿流血不流泪,他可好,自从跟周树言重逢之后,整个人也脆弱起来。
还好今天没单子,不然他一定会负荷过载。
他长长叹了一口气,躺回被窝。
妈的,今天一定好好睡上一天。
他闭上眼,结果脑子里的晕乎劲更甚,还一闭上眼就晕,他啧了一声,坐起来倚在床头上,一旁的手机恰好响起。
林明启顺手拿起来,是刘一安来的电话。
他按下接听键,那边传来两个人争什么的声音。
“我才不说呢,你自己想的点子,你自己说!”
“别啊程哥,待会我哥揍我怎么办?”
“你要是纯聚会,他揍你干嘛,你想灌人男朋友,人不揍你才怪呢——诶,电话通了,你赶紧的!”
……
林明启在这边听他们俩拌嘴,都能猜出了他们俩在密谋些什么。所以刘一安刚开口,他就云淡风轻把刘一安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:“准备请我和周树言吃饭?”
刘一安在那边一哽,“……哥,你都听见了?”
“嗯——”林明启尾音稍稍上扬。
“那你俩来么——”刘一安说完之后自动噤声,抿住唇,眼里倒是期待着。
林明启伸了个懒腰,“那……我问问他。”
刘一安咧开嘴笑了起来,“好嘞!等你跟周哥的消息!”
然后他爽快地挂了电话。
林明启看了眼手机里弹出来的消息,是他跟刘一安打电话的中途弹出来的。
周树言发过来的。
[z:醒了么?头还晕么?]
林明启回了条过去:
[l:醒了,还好,没那么晕。]
他顿了顿,继续发了条过去。
[l:刘一安说,想请我们吃饭,你有空么?]
周树言消息回得很快,几乎是秒回。
[z:有空,最近一个星期,什么时候都行。]
林明启看见他的消息后,把这个事转告给刘一安。
然后当即定下时间,在两天后的晚上。
只是天气预报这种东西太不靠谱了,刘一安知道后面几天有雨,所以特意去查了下雨的日子究竟是哪一天。天气预报上说三天之后才开始下雨,没想到提前了一天,他们聚餐这天就下了起来,还是突然而至。
刚到了饭店就下了起来。
“这雨下得,卧槽。”刘一安站在包间里,扒了个窗户缝往外看。
“没文化真可怕,”程原在一边啧了两声,懒懒地倚在沙发上,“第一次听见用‘卧槽’俩字儿形容雨下得大的。”
刘一安白了他一眼,“说得跟你多有文化似的!”他转头继续看向窗外,嘴里小声念叨着,“他俩怎么还没来,不至于说下大了路上堵车了吧?”
话音刚落,他就看见对面停了一辆车,驾驶座上的人先下的车,打了把还算大的黑伞,迅速绕到副驾驶,然后拉开车门,把伞罩在副驾驶外。两个人走下来之后,准备过马路,那把伞也开始倾斜。